快评丨不要让“文明积分”成为一种“应试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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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与否，贯穿于个人行为的每一个细节，忽略细节的“总分管理”可能很容易制造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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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一个讲文明的人？在苏州，这一切可能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的“文明积分”。

近日，“苏城文明码”备受热议。据南方都市报报道，苏州公安官方微信发布文章称，“文明码”将形成市民文明程度“个性画像”，推动每个市民自觉养成文明交通、志愿服务、垃圾分类、文明用餐、文明礼让、文明上网、诚信守法、厉行节约等良好习惯。“文明码”可作为警示和惩戒综合文明指数低于下限人员的电子凭证以及外来人口积分入户志愿服务电子凭证。同时，文明积分等级高的市民将会享受工作、生活、就业、学习、娱乐的优先和便利。

↑苏州公安官方微信文章对“苏城文明码”的介绍。图据南方都市报

提起“苏城文明码”，很容易使人联想起英剧《黑镜》，其中有一集讲述的故事就是，在社会评分系统的主导下，人们如何生活。剧中，个人评分直接与各项社会福利挂钩，高分人群可以享受到更多的社会资源，低分人群则处处受限被主流社会所抛弃。为了避免社交恐惧和阶层固化，每个人都拼命迎合评分机制，不惜为此戴上各种面具。凡此种种，可能正是眼下一些人所担忧的——“文明码”将如何介入公共生活？

据悉，自2008年获“全国文明城市”称号以来，苏州市先后四次蝉联了这一称号。作为建设文明城市的一个组成部分，“苏城文明码”的推广普及或许被寄予了厚望。相信对于普通市民来说，最关注的不仅有评分规则，还有如何奖励和处罚。按照官方消息，文明积分越高，享受一些公共服务时的“优先和便利也越多”。

这种奖励思路本身就是值得商榷的，举止文明是基本的行为准则，何必为此提供专门的奖励？更为重要的是，公共服务的基本特征是无差别供给，“看人下菜碟”式的公共服务，可以说本身就是现代文明的反面。

按照报道援引的文章叙述，如果文明分低，就可能会在积分入户等方面受影响，甚至可能受到相应警示或惩戒，这同样令人感到遗憾。不仅仅是户籍，年龄、学历、身体状况等方方面面，都可能会影响到使用“文明码”的实际状况，如果无视个体差异而实施“一刀切”管理，难免会让一些弱势群体感到受伤。

此前，多地都曾出现老年人不会操作“健康码”的事情，由此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对于那些“技术难民”而言，一个“健康码”足以令他们感到一筹莫展，相比之下，“文明码”不仅应用范围更广、覆盖内容更多，而且使用不当的后果也更严重。基于此，那些最应该受到公共管理体贴和照顾的对象，恰恰最容易成为制约的对象，而更令人难堪的是，他们很可能还要被扣上一顶“不文明”的帽子。

如果能否享受“优先和便利”将依据总分而定，那文明就成为了“应试教育”，面对高附加值的“文明码”，难免会有人钻空子。如果有人一面因不文明现象被扣分，一面又主动参与“加分项”填补总分，是否就意味着比默默无闻遵纪守法的人更“文明”？另一种极端情况是，会不会出现有人处心积虑“攒分”，为下一步实施“不文明行为”做后盾？文明与否，贯穿于个人行为的每一个细节，忽略细节的“总分管理”可能很容易制造假象。

据报道，虽然“苏城文明码”属于全国“文明码”领域的首创，但个人信用积分制早已有不少地方进行过尝试。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副主任连维良，在谈及个人信用分时曾强调，个人信用分可以与守信激励相结合，但不能用于失信惩戒。“不能以低信用分为由，限制自然人享有基本公共服务和法律规定的权利。”

关于“苏城文明码”对个人的激励性，南都记者从知情人士了解到，在苏人员可自愿申领“苏城文明码”，而非强制使用。文明码主要体现“鼓励性”和“倡导性”，官方尚在研判后续使用和发展方向。但愿，后续的决策是科学合理的。

打造信用社会的过程中，离不开个人信用体系的建立和完善，我们希望是以“鼓励倡导”的方式，而非“惩戒”。“鼓励激励”意味着倡导举止文明，社会管理可以为之提供适度的体贴照顾，但绝不意味着基础公共服务的“二次分配”。其中差别在于，文明首先体现在对规则的遵守以及对公平的捍卫，如果以破坏规则与公平的方式“奖励”文明，无疑是文明的反面。

此外，社会治理不能逾越法律的边界。比如一些行为已经涉嫌违法，譬如闯红灯，对于此类既不文明又不合法的行为，理应予以处罚，但如果已经受到了依法处置，则没必要法外设“罚”，也不能以“罚”代法。而对于那些不违法但却疑似不文明的行为，解决问题的关键还在于细化法律、明确罚则，而不能以简单的“不文明”为由施以惩罚。毕竟，相比于个人举止文明，城市治理文明更加重要，而这首先就体现在捍卫“法无授权不可为”的行政伦理。

无论对于城市还是个人来说，文明的确非常重要。“文明码”之所以引起争议，不仅在于为“文明”设定了标准，还试图为每个人的文明划分等级。法律是最低的道德，道德是最高的法律。守住法律底线，就是呵护文明的土壤。在定义“文明”之前，城市管理者也应该检视一下管理思路与行为边界。

赵志疆

赵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