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民族地区与内陆地区义务教育联动发展：意义、理念与基本策略

　　20世纪末，我国实现了基本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宏伟目标，从根本上保障了广大儿童少年接受义务教育的权益。但与此同时，区域之间、城乡之间以及校际之间教育发展差距也逐渐显露出来，且呈现出愈来愈大的趋势。为控制与缩小不断扩大的教育发展差距，2005年，教育部发布了《关于进一步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若干意见》，对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提出了明确要求与举措。2012年，国务院颁布《进一步深化义务教育均衡改革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对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目标作出明确规定，指出到2020年全国实现基本均衡的县（市、区）比例达到95%。经过10余年各级政府以及全国人民的共同努力，截至2021年，全国已有31个省（区、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2895个县实现了县域义务教育基本均衡发展。当前，我国县域义务教育基本均衡发展目标已经实现，优质均衡已经成为义务教育政策的目标追求。今后我国应在推进县域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基础上，亦应对区域间义务教育均衡发展问题给予一定的关注，尤其是对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优质发展的关注。

　　我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每个民族都是中华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2015年9月，习总会见基层民族团结优秀代表时强调指出：“我国56个民族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平等一员，共同构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的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在这个命运共同体中，各个民族之间需要实现共同发展，一个民族都不能落下，一个民族也都不能落后。2020年1月，习总在云南看望慰问各族干部群众时的讲话指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一个民族都不能少。要加快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发展，让改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各族人民。”实现民族地区快速发展，一方面要加快民族地区经济发展速度，另一方面更需要围绕民生问题抓好教育工作。2014年9月，习总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对民族地区的工作作出重要指示，指出了民族地区工作“要紧扣民生抓发展，重点抓好就业和教育”。义务教育是民族地区教育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力提升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发展水平，不仅有利于全面提升民族地区人口整体文化素质水平，而且也有利于解决民族地区经济、文化等各项事业发展所需的人力资源保障问题。

　　改革开放以后，由于受地域、经济发展以及政策等多重因素影响，使得我国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发展相对迟缓，与实现教育现代化目标要求之间存在着较大差距。教育事业发展与区域社会其他各项事业发展之间是相互促进、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因此，一旦教育事业发展出现落后局面，那么，就很容易给区域社会其他各项事业的发展带来一些不利、消极的影响，进而会导致区域社会其他各项事业发展的落后。而区域社会其他各项事业，尤其是经济事业发展的落后，反过来也会给区域教育事业的发展带来不利的、消极的影响，由此就会在区域教育事业与其他各项事业之间在发展上产生不良循环。由此可以看出，若想预防与破除民族地区社会发展所存在的不良循环问题，就需要大力促进民族地区教育尤其是义务教育事业的发展，确保其发展进入良性循环轨道之中。

　　大力提升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发展水平，一方面需要国家与民族地区的各级政府加大对教育的投入力度，另一方面需要借助内陆地区教育事业发展的优势，推进民族地区与内陆地区教育事业实现联动发展。推进民族地区与内陆地区教育事业实现联动发展，不仅有利于整体提升民族地区人力资源水平，而且也有利于全面提升我国义务教育质量，促进教育公平，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此外，也有利于保障民族地区可持续性发展。

　　《意见》对于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意义作出了深刻揭示。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要求，是全面提升国民素质、建设人力资源强国的重要举措。解决民族地区未来的长远发展问题，需要从根本上解决民族地区的人力资源素质水平的整体提升问题。推进民族地区与内陆地区义务教育的联动发展，大力提升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发展水平，需要确立共同发展观、基本均衡观与合理差异观。

　　共同发展观。习总指出：“广大人民群众共享改革发展成果，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我们党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根本宗旨的重要体现。我们追求的发展是造福人民的发展，我们追求的富裕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今后我国社会的发展目标是到2035年全体人民共同富裕迈出坚实步伐，2050年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基本实现。若想实现共同富裕不能只靠分配政策来调整，更重要的是要靠提升每个人的能力与所有人的贡献度来实现。提升每一个人的能力与所有人的贡献度就需要首先提升每一个人的受教育水平与质量，为此就需要加大对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发展的扶持力度。在实现共同富裕背景下，包括教育领域在内的各行各业领域中皆需确立共同发展观。共同发展观是一种整体性发展观，而不是一种个体或区域性发展观。推进民族地区与内陆地区义务教育联动发展，首先需要树立的就是共同发展理念，这样才能大力提升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发展水平。

　　基本均衡观。推进民族地区与内陆地区义务教育联动发展是在均衡理念下作出的一种策略选择。均衡理念的取向有很多种，我们应该树立的是平等取向的公平观，而不是平均主义取向的公平观。平均主义公平观适用在教育领域之中会产生很大的局限。如果在教育领域中适用平均主义公平观，那么，不仅难以实现整体发展，个体也难以实现更为充分的发展。教育事业整体高质量发展是建立在个体充分发展基础之上的，没有个体充分发展，那么教育事业整体高质量发展就难以实现。平均主义公平观只适用于某些条件下完全消费性物品的分配，如粮食、水等，而对于非完全消费性物品，尤其是生产性物品不能适用平均主义分配原则。受教育权是属于生产性物品，教育资源是属于非完全消费物品，因此，二者分配皆不适用平均主义公平观。推进民族地区与内陆地区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应适用基本均衡观。所谓的基本均衡观是一种平等主义公平观，是在实现整体协调发展基础上所建构起来的一种非平均主义均衡观。以平均主义公平观来推进民族地区与内陆地区义务教育联动发展，既不利于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的发展，也不利于内陆地区义务教育事业发展，更不利于整体提升我国义务教育事业发展水平。

　　合理差异观。自然差异是事物本身所固有的，社会差异并不是事物本身所固有的，而是人为构成的。在推进民族地区与内陆地区义务教育均衡发展过程中，需要区分清楚哪些是属于自然差异，哪些是属于社会差异。自然差异是事物在发展过程中需要给予充分尊重的差异，而社会差异则是需要以共同发展观、基本均衡观为指导给予合理的定位。今后，我国在推进民族地区与内陆地区义务教育均衡发展过程中，应该对二者之间的社会差异给予合理地控制，既不能彻底消除，也不能任由其不断地拉大。

　　建构内陆地区与民族地区义务教育多元联动发展模式。“十三五”时期，我国实施城乡教育一体化发展战略对于推进乡村教育事业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十四五”时期，城乡教育一体化发展战略仍然会得到深入持续地推进与开展。目前，我国已经积累了比较丰富的推进城乡教育一体化发展经验。为更好地推进区域义务教育均衡发展，今后可以借鉴推进城乡教育一体化发展经验，实施民族地区与内陆地区义务教育联动发展战略。实施内陆地区与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联动发展是一项长期的具有战略意义的工程，其在今后实施过程中必将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困难与阻力。国家应该为实施帮扶计划的内陆地区提供制度与经费上的保障，民族地区政府应为实施帮扶计划的内陆地区给予更多支持。根据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发展需求，建构灵活多元的联动发展模式，如单内陆地区联动发展模式、双内陆地区联动发展模式以及多内陆地区联动发展模式，等等。

　　大力提升民族地区人力资源素质水平。民族地区大多地域偏远，交通不太发达，经济相对落后，难以吸引优秀人才。这是导致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发展相对落后的主要原因之一。对基础教育事业发展具有决定性影响的人力资源，除了学校与教育行政部门的人力资源以外，还包括政府其他部门的人力资源以及家长资源。国内外很多研究表明，家长参与学校教育对于提升学校办学质量以及子女的学业成绩皆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因此，全面提升家长的素质水平及其学校教育参与水平，对于保障与促进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与价值。家长的素质水平与义务教育事业发展水平是相互促进、相互影响的。在提升家长素质水平过程中，一方面要办好民族地区义务教育全面提升民族地区未来家长素质水平，另一方面要办好家长学校全面提升当前家长的亲职能力。

　　在提升学校系统与政府部门人力资源素质水平过程中，可以采取以下几个方面举措：其一，提高内陆地区优秀人才到民族地区工作的工资待遇与福利水平。在干部提拔、专业技术职务晋升、人才称号等方面适当地向到民族地区工作的内陆地区优秀人才进行倾斜；其二，通过委托培养方式为民族地区培养更多、更优秀的本土人才；其三，持续实施与进一步完善民族地区援助计划，扩大援助民族地区的人才比例与规模；其四，通过多种形式做好民族地区人力资源在职培训。

　　充分发挥信息技术手段与资源在联动发展中的作用。内陆地区与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联动有线上联动与线下联动两种形式。随着教育大数据平台、人工智能等技术的不断成熟，推进民族地区与内陆地区义务教育事业联动发展，宜以线上联动为主，采取线下联动与线上联动相结合的原则，充分发挥信息技术手段在推进内陆地区与民族地区义务教育事业联动发展中的作用与价值。为更好地发挥信息技术手段在联动发展中的作用与价值，今后可以采取以下几方面措施：其一，全面提升民族地区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与民众的信息化素养水平；其二，创建与开发高效、多元灵活的空中课堂与云课堂教学模式；其三，建立优质教育资源云平台，尤其是优质课堂教学资源云平台；其四，大力开展多种形式的空中教研或线上教研活动；其五，建立高效的、运转灵活的、模拟现实的教学与管理系统。

　　（作者苏君阳，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管理学院院长、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督导研究中心主任）（《中国民族教育》杂志2022年第7-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