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往事：香港凤凰“当家花旦”——朱虹（下）

　　文化大引爆之后，作为倾向进步的“左派”电影阵地——长城、凤凰、新联三家影业公司的拍摄工作，受到极大的冲击，他们为了和电影在、思想、艺术等各方面尽可能保持一致，试图拍摄出思想性、艺术性俱佳的文艺片、古装片，而放弃了很有潜力的市场，甚至忍痛放弃东南亚一带的电影发行业务，在异常艰难中为了求得生存和发展，选取描写工农兵题材的影片拍摄，这便有了在1968年由鲍方自编自导的根据现代京剧《沙家浜》改编的故事影片——《沙家浜歼敌记》。

　　凤凰公司要在原剧名后加上三个字，决非画蛇添足，而是为了迎合此类题材的时髦做法。鲍方从许多描写抗战题材的连环画书名上获取灵感，煞费苦心的有意添加，以区别于京剧。朱虹和江汉分别出演剧中的男女主角阿庆嫂和郭建光，童毅出演沙奶奶，吴景平扮演刁德一，劳若冰、翁午等演员也在剧中扮演了主要角色。为了拍好该片，他们前往处在一片混乱之中的北京、上海和广州等地，去观摩学习同名的现代京剧、沪剧和粤剧，每次通过一桥之隔的罗湖口岸时，朱虹等人总是小心翼翼地提前准备，严格遵照不准穿高跟鞋、不准穿喇叭裤、不准描眉涂口红、不准烫发、不准留卷发头、不准穿着奇装异服、男人不准留有长发等具体的规定，在服装穿戴上尽可能模仿的“绿、蓝、白、黑”四种颜色。本来，摄制组想深入江苏常熟地区体验生活，并拟想进行外景拍摄，但碍于严重的武斗形势而只好作罢。朱虹扮演的阿庆嫂，是角色塑造多于参照模仿，其人物造型也是紧扣样板戏的衣着打扮，试图给观众一种对路的印象。朱虹凭着自己宽广的戏路和个性，歪打正着地成功扮演了这一英勇机智的女地下党员形象。

　　影片拍竣之后，在香港地区放映，的确给当地的观众一种新奇的感觉。影片先于同类题材拍成电影，公司原意是为了尽快能在公映，好回收一部分资金，以解决公司日不敷出的经济窘状。但由于“”的情形，早已取消和关闭了引进外片的审批部门，《沙家浜歼敌记》只能是眼望兮而慨叹!

　　这期间，朱虹的拍片数量明显下降，几年时间内，她仅仅在《偷龙转凤》《烽火孤雏》《周末传奇》等几部影片中露面。其中在《虎口拔牙》中饰演的地下工作者和在《大学生》中扮演的“林道静”似的青年，与前者的《沙家浜歼敌记》一样，同属倾向的“红色加”的三部迎合潮流的应景之作，这在英皇统治下纸醉金迷的香港，倒属绝无仅有的咄咄怪事了。而对朱虹本人来说，也是验证她倾向进步的最佳的银幕贡献。当然这些特殊的电影题材，对一时看不到“正宗”电影的香港观众来说，也是一道别致、稀奇的“银幕佳肴”。

　　1970年，朱虹在“凤凰”公司与之共同合作过12次的著名导演陈静波先生喜结良缘。并在陈静波的亲自调教和关爱下，再接再厉拍摄《风头人物》《怪客》《泰山屠龙》等影片。

　　对于自己的婚姻，朱虹感到很大的满足，当初，她的初恋男友执意要到国外去发展事业，朱虹为了自己的事业而与之分手。在与有过一次失败婚姻的陈静波长久相处时，朱虹发现他的内心深处，有许多闪光的、美好的品质，非常值得自己去珍爱，决意以身相许。于是，在圈内外朋友诧异的目光中，朱虹嫁给比她大13岁的陈静波。婚后的日子，对朱虹来说，更感无边的快乐。作为一个名导演，陈静波在工作中严格要求，钉是钉、卯是卯，决不半点马虎；而在家里，他作为一个丈夫，又是那样充满着慈爱和关怀。用朱虹的话来说：“他是一个对待家庭有绝对责任感的男人，每次外出他都会给我和儿子买回并不‘讨好’的礼物来。除了物质之外，更值得留恋的是他的精神对我的鼓舞和感召力。在家庭之外，他的才华出众，他的为人处事，以及他优秀的品德和人格魅力，都是我这一辈子最崇拜的良师益友。”

　　朱虹认为，一旦两个人从卿卿我我的狂热恋情升华到建立实际生活的小家庭，特别是有了两个人爱的结晶之后，作为丈夫和父亲的人，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都要有一种勇于承担维系三个人、两代人的责任，这是作为一个真正男人义不容辞的神圣使命。年轻时是爱情，当人生不可避免地迈进中年，这种甜蜜的爱情会自然消失，对于爱情基础牢固的夫妻来说，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持久的感情和责任心。这一点，正直且感情专一的陈静波不但当之无愧地做到了，而且在事业上也取得了突出的成绩。在导演了《男大当婚》《情窦初开》《小月亮》《乱点鸳鸯》《金鹰》《审妻》《周末传奇》等一系列由朱虹主演的叫好又卖座的影片后，陈静波功绩卓著，而在1978年荣升为凤凰公司经理。1982年，“长城”、”凤凰“和“新联”三家合并改组为香港银都机构有限公司，陈静波又出任该公司副经理。1995年，陈静波因病过早辞世。

　　1981年，香港电影顺应形势，朝写实方面转型。当时凤凰公司的编、导和演员已经严重老化，方育平作为新人第一次前来公司执导《父子情》，这是一部讲述公司小职员罗山木望子成龙的社会现实生活“写实片”，朱虹在这部影片中一反常态地塑造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生活在最底层的中年妇女——罗山木妻子的形象。同样令人称奇的是影片公映之后，许多观众根本没有从银幕上认出朱虹，热情而偏执的影迷绝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过去一直在扮演着美丽可人的朱虹，此时却是以这样一个全新的角色意外地出现在银幕之上，其实当年的朱虹才刚刚40岁。在选择朱虹这一角色上，方育平还很有顾虑，但朱虹却非常豪爽地表示：“不要说现在年龄大了，以前花旦们不肯演的丫鬟、反派、母亲的角色，我都一一做过了，没关系的，一切都是为了角色的需要。”这部社会家庭写实片，获得了1982年第一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影片奖，这也是朱虹告别银幕的“封箱之作”。

　　作为一代著名影星，朱虹从1957年从影伊始，到1981年结束她璀璨的银幕生涯，历时整整24年，这在竞争残酷的“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二、三年”的香港演艺界，是一个十分罕见的奇迹。随后，朱虹自1985年起出任“银都机构”行政公关、执行监制，并担任了合拍电影《黑太阳731》和电视连续剧《百老汇100号》的监制。现在，朱虹又出任香港华南影业工作联合会的理事，担当起了中国电影文化大使的身份，组织策划了《情系香江50年》和《中国电影在香港》等全面记录香港电影的发源、成长、演变的极具历史珍藏价值的书籍。闲暇之时，朱虹报读了美国社区学院的英语课程，结业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系统学习珠宝鉴定专业……回首往事，朱虹坦然地说：“人的一生有许多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而有些梦想我是可以能够实现的。在银幕前退休，我觉得一点也不可惜。人生就像一个舞台，只是一个角色跟另一个角色的转换而已。幕前我退休了，便做幕后的工作，不一定在银幕前才算是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