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展览｜当美术馆嵌入上海曹杨新村的桂巷菜场

看展览｜当美术馆嵌入上海曹杨新村的桂巷菜场龚云尊 曹杨新村是解放后新中国兴建的第一个工人新村。1951年，陈毅市长在上海第二届各界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上，提出市政建设“为生产服务，为劳动人民服务，首先为工人阶级服务”的方针。上海

曹杨新村是解放后新中国兴建的第一个工人新村。1951年，陈毅市长在上海第二届各界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上，提出市政建设“为生产服务，为劳动人民服务，首先为工人阶级服务”的方针。上海市政府着手征地兴建上海第一个工人新村，并于次年竣工了首批建设的48幢167单元1002户住房。彼时的曹杨新村人烟稀少，70年后，该地区居住超10万人。解决了住的问题，接下来便是吃饭头等大事———菜场成为人们消费的重要场所贯穿每一个时代。桂巷菜场位于曹杨中心地带，烟火气十足，网传2013年3月曾进行第二次改造升级的照片，无论设计装潢，还是当时人们的穿着打扮，在今日看来，恍如隔世。2021年9月，这里再度升级以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正是在这个背景下，“粟上海”受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的委托，计划在桂巷坊内打造一个菜场美术馆，使得人们在吃饱穿暖之后，提供优质的文化产品。本文由该项目的策展人施瀚涛先生带领我们走进桂巷菜场美术馆系列活动。

2021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曹杨社区公共艺术之桂巷菜场美术馆项目海报

一

桂巷坊位于曹杨的中心地带，包括一个菜市场和桂巷路北段的200米左右机动车禁行的道路，沿街还有一些小商铺和一小段面向曹杨环浜的临水平台。这一小段桂巷路一头连着横穿曹杨区域的兰溪路，另一头则与纵贯大半个曹杨的杏山路相交。兰溪路不宽，但人来车往，熙熙攘攘，商厦、影剧院、文化馆、青年公园，还有学校、医院、银行、邮局分列两边，是曹杨的“南京路”。而杏山路是曹杨地区典型的林荫道，在一片片新旧不一的居民小区间穿过，安静整洁，老人们在路边悠闲地散步闲聊。这一动一静其实也离不开70年前曹杨一村建设时就已预设的格局，今天看来依然各有妙趣；而桂巷坊正处于其间。

桂巷坊的区域属于原来曹杨三村的范围，自上世纪末前后，三村逐渐更新为“杏园”、“金梅园”、“枣阳园”等一些新的小区，而桂巷菜场也在这一时期应运而生。自2013年的一次改造之后，桂巷菜市场于今年4月再一次重新改造，这次改造只保留了楼体原来最基本的梁柱和楼板结构；更重要的是，整个菜场的业态也将全面更新。按照官方的介绍，它即将升级为一个“综合性的菜市场，将为老服务、公共社交、一站式便民服务等融入其中”，今天在网上查询关于桂巷菜市场的信息，当年的“沈记点心店的油豆腐粉丝汤”、“上味馆的南翔小笼“，还有“李记兔儿面”、“冯记汤团店”等等依然为人津津乐道。实惠的菜价肉价是另一个话题，还有就是桂巷坊与居民区咫尺之遥的距离所带来的便利。这些生动的记叙中我们可以读出周围居民对于菜场的怀念。而施工中的桂巷坊两端路口常有中老年居民在向里面张望，很显然，大家也都非常期待它改造后的模样。

桂巷坊效果图

二

正是在这个背景下，“粟上海”受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的委托，计划在桂巷坊内打造一个菜场美术馆。主办方提出菜场美术馆的想法无非是希望通过桂巷坊内发生的一系列文化艺术活动让这里成为社区里更具粘合效应的空间。换句话说，在这个曾经以日常的生活消费活动将人连接起来的社区空间中，去叠加文化艺术层面的内容，通过各种表征和符码的创造和运用，去加深和扩展人与人的联系，深化他们彼此之间以及他们对于这个地方的认同。通过无数轮的多方会议，同时也是在各种现实的矛盾和观念的碰撞中（这种碰撞与妥协的过程对于这类实验性艺术项目而言，也不乏其重要的意义），桂巷菜场美术馆的第一个系列活动慢慢成形。在此过程中，艺术家和各个领域的文化工作者也一再访问始终处于改造中的桂巷坊工地，并且与桂巷及曹杨的居民和职工交流，研究桂巷和曹杨的历史，最终我们一起带来了以下三大部分的内容。

首先是在菜场空间中的两个展览。一个是“影画曹杨：陆元敏李树德作品展”。两位艺术家曾是普陀区文化馆的老同事，他们一个用摄影，一个以速写记录下街头一个个无名瞬间，流露着日常生活的诗意，并通过这些印刻在几代曹杨人脑海里的记忆连接起曹杨的过去和现在、个人和集体的共同生命经验。另一个展览是“城市考古：非典型看曹杨”。城市历史的独立研究者徐明及其团队花了大量的时间挖掘老报纸中的新闻，实地探访一代代曹杨人所留下的生活痕迹，并采集和梳理了富有曹杨特色的建筑装饰纹理，然后以视频、动画、地图等多样化的图文手段，赋予观众一个更深入和贴近生活的视角去了解这一地区的历史和社会生活。

曹杨掠影1990s-2000s 陆元敏 摄影

曹杨速写2010s-2020s 李树德

非典型曹杨新村史 城市考古 徐明

非典型曹杨新村史 城市考古 徐明

非典型曹杨新村史 城市考古 徐明

非典型曹杨新村史 城市考古 徐明

非典型曹杨新村史 城市考古 徐明

非典型曹杨新村史 城市考古 徐明

非典型曹杨新村史 城市考古 徐明

非典型曹杨新村史 城市考古 徐明

非典型曹杨新村史 城市考古 徐明

曹杨一村2.5D动画 城市考古

第二部分是三套空间介入的作品。桂巷坊入口处艺术家苏畅的雕塑，原型来自于老桂巷菜场中的柱子和墙面。艺术家从生活中平淡的物件中发展出兼具抽象和具象效果的雕塑，呈现在改造一新的桂巷坊步行街的空间中，提示这一区域曾经的历史。设计师厉致谦则为桂巷菜场创作了一系列结合了中文字和图案元素的标识，并由此发展出围裙、篮子等菜场里的日常用品，既为菜场提供了一套独特的视觉系统，也让我们看到在日常生活中寻求创新的可能。艺术家Tango则将在艺术季期间为桂巷坊空间特别创作一系列空间绘画。他将运用其一贯的抽象、象征、视错觉等表现手法，从桂巷坊的平凡世界里演化出幽默、温馨甚至离奇的场景。这些作品将打破空间固有的内外边界，为现实延展出想象的空间，也让观众在平时紧张和沉闷的生活之外找到一些意外和乐趣。

菜场图字 厉致谦

Tango作品

苏畅作品

第三部分包含四场工作坊。艺术家殷漪在他的声音工作坊中，将带领学员以人类学和社会学的方法深入曹杨区域，去发现声音，探讨其中的信息和意义，并以此为基础对其展开重构。建筑师王青的“曹杨新村之家”直接针对刚刚整修一新的曹杨一村，带领一村的居民为自己新的居住空间描画个性化的或者概念化的装修方案。艺术家小龙花将带领学员对这一区域特定年代住户的典型生活空间形态进行实地考察和调研，加深对当时当地生活的理解，并试着用剪纸和绘画等形式加以再现。而姜庆共的日常标识和美术字工作坊则将邀请富有经验的美工们共同开展创作。尽管传统美工的职业已日渐式微，但他们的创造性，以及曾经为人们生活带来的价值和意义值得更深入地被了解和发展。

“城市雨林”工作坊 殷漪

“曹杨新村之家”工作坊 王青

“曹杨新村构成图鉴”工作坊 小龙花

“曹杨标识”工作坊 姜庆共

“走绘曹杨”工作坊 城市考古

三

上述的这些项目将发生在一个正在改造中的菜场，以及曹杨的社区文化中心、街道、公园、居民楼及其他各种公共甚至私人的空间中。尽管这整个项目被称为桂巷菜场美术馆，但它其实是一个无形的存在。这不仅因为桂巷菜市场的改造工程还只进行了一半，更重要的是，当今天艺术已经不再为美术馆的空间所束缚之后，我们又何必要再强加给它新的陷阱。如果说空间本身并非自然的和自由的，那么将艺术捆绑在一个固定形态的空间中则不啻为一种陷阱。因此，这些项目的形态也不仅仅是作为物件的“作品”，而是各种探究、介入和发生，是在地方本身的现实和特征中激发出的创造性的行动和表达。在此过程中，观众不是被动的参观者，而是参与者，艺术不是单向的教育和灌输，而是共同探索和创造。

今天世界各地的美术馆都在加强对社区的关注。同时，各级政府、非盈利机构以及艺术家个体，甚至一些商业公司集团都在主动展开社区框架下的艺术机制实验。这一现象既是源于艺术领域，特别是美术馆所做的打破围墙的努力，也是来自于现代民主社会中文化资助与社会身份构建之间所存在的张力。而对于艺术家和创作者来说，这种开放性的实践为艺术家摆脱问题重重且日益固化的全球化当代艺术机制提供了机会，让他们获得新的观察和进入生活，加深对现实世界感知和把握的视角和方法。

展览现场(00:53)

当然，既然是一个开放性的实践，那它本身必然也是不定型的，依然还处于探索和尝试的阶段。和所有展开类似实践的机构或个人一样，在整个筹备和执行的过程中，我们同样面对着一系列现实的和理念上的困境和矛盾。从最根本上而言，对于艺术而言，社会是一个它无法摆脱地身处其间，却又一直想要自处其外的存在。换句话说，艺术家、机构究竟怎样处理他们自己和工作语境以及对象之间的关系？从现代主义、革命艺术到后来的社会介入式艺术等一次次艺术潮流和运动中，有关这个话题有着讲不完的故事，这里不再展开。

有基于此，桂巷菜场美术馆所做的是一次小心翼翼的尝试，并希望在此过程中激发出更多提问。但不管怎样，一个基本的前提是，一个社区是一个有着自己生长轨迹、会新陈代谢的机体，它所包含的大大小小、有形无形的各种存在之间也都有其自身的逻辑和关系，而一个社区的文化只是在此基础上自然滋生的产物。因此，展开社区介入的艺术项目和艺术家，不是去做社区文化的代言人，更不应该成为所谓的改造者。他只能以一种尊重的姿态对对象展开属于他个人的观察和表达。艺术家永远是一个讲述者，介入的行为只是一种带有行动特性的讲述，而最终无论何种讲述，理想中希望能成为社区生活趋于美好的催化剂——催化社群对于自我的认识，催化更多的讨论和交流——艺术的公共性也就从中获得实现吧。

我们期待在未来几个月中，越来越多的商户会逐渐入驻桂巷菜市场，越来越多的居民也像从前一样在桂巷坊里聚集。那个时候的桂巷坊是否还有展览的空间并不重要，但希望有更多的文化艺术工作者能够加入进来，展开更多更丰富的创造性讲述，让居民听到，并激发出他们的共鸣和思考。

项目总策划：阮竣

策展人：施瀚涛

项目执行：赵姝萍 刘璐

活动执行：朱慧勤 杨卓尔

活动时间：2021.9.25-11.30

展览地点：上海市普陀区桂巷路54号-70号桂巷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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