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界真正实现男女平等了吗？

　　三八节如今被尊称为“女神节”、“女王节”，感觉中国女性的地位着实有质的飞越，尤其在现代家庭，女性占主导的不在少数，那么在职场呢？在原本属于男性领地的医疗领域，女医生似乎越来越多了，而在科研领域呢？每年一度“未来女科学家奖”“中国青年女科学家奖”的颁布，一个个年轻而靓丽的身影闪过，女博士博士后的数量也几乎要顶半边天了，中国唯一获得自然科学诺贝尔奖的屠呦呦，科研女神颜宁、天才学霸庄小威等人的闪亮登场，让我们有一种女性快上霸占科研界半边天的感觉，然而感觉只是感觉，女性在科研界的实际情况如何呢？相关措施和监控数据都少得可怜。

　　法国国家科研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Scientific Research, CNRS）却跑在了这场运动的前线，可谓典范。它是法国最大的公立研究机构，覆盖自然及社会科学，拥有成员约32,000人。在CNRS最新的报告中，的确让我们看到持续的性别不平等中还是有小小的进步。让我们来看具体数据。

　　2015年，43%的成员是女性，包括终身研究员、博士生、博士后及管理人员。专业职称越高，女性就越少：65.1%的技术人员是女性，相比之下，研究工程师有45.4%，研究员（包括初级和高级终身研究员）有34.5%；实验室中有37.3%的普通成员是女性，28.2%是课题组领导，而只有18.8%的项目主管。在最高层领导中这个趋势却有轻微的变化：CNRS所属机构中，1/3的科学总监是女性。

　　2015年，研究员、技术人员及工程师的年龄和性别分布。左边是研究员，右边是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深色条带是男性，浅色是女性；纵坐标是年龄，横坐标是人数。

　　近几年的变化并不是很平稳。2011至2015年间，所有终身研究员中女性的占比有轻微的增长，从32.5%涨到33.6%，然而女性博士生及博士后的比例却有所下降，分别从39%至38.3%、37.9%至36.3%。在更高的职位上，变化则更明显，但也有升有降：女性科学总监的比例自2012年来增长了13%，课题组领导自2007年增长了约5%，但研究项目总监则自2014年下滑了2%。

　　CNRS在2015年新招收的300位终身研究员中，36.3%是女性，而2013年这个比例是30.4%。然而，在同等职位上，女性的上岗年龄要比男性大一些。对实验员，女性的平均年龄是34.7岁，男性为33.1；课题组领导的差距则翻了一倍，女性48.5岁，男性45.2。到了大家都47岁时，63.8%的男性升上了课题组领导，女性只有36.1%。报告称，这是通往课题组领导职位的道路上，“男女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不同职称的性别和年龄分布情况。蓝色是男性，是女性；深色条带是课题组领导，浅色是科研总监；纵坐标是年龄，横坐标是人数。

　　至于年度奖章，数据就更像是不平等了。CNRS铜奖，颁给事业初起的终身研究员中对自己所在领域有卓越贡献者，女性占了60%。银奖颁给事业更成熟的研究者，女性只占47.1%。

　　2015年获CNRS奖章人数的各下属机构中性别分布。H：男性，F：女性。Argent：银奖，Bronze：铜奖，Cristal：水晶奖。

　　谈到薪资，博士、博士后阶层的男女情况差不多，但到了终身研究员，差距就显出来了。平均来讲，男性终身研究员每月比女性多挣€215——顶尖的10%的牛人中，这个差距就拉到了€355。

　　尽管这些数据提示，性别平权运动的进步仍然太慢了，但CNRS的工作和透明性还是其他国家和机构的学习榜样。现在，根据法国新的律法，所有大学和公立研究机构必须追随CNRS的步伐，成立性别平等计划，并发布进步报告。

　　2001年，CNRS成为法国第一个为其成员的性别平等专门成立促进与评估部门的公立研究机构。从2009年起，它开始每年发布性别数据手册，成为法国科研界最好的性别数据资源，不仅让人们对性别问题的现状有直观的了解，还为相关政策措施的执行效果提供评价依据。到了2014年，CNRS发起了性别运动计划，通过持续的文化及组织架构改变，来扫除女性职业上的障碍，具体措施包括给领导班子培训，提高其对性别成见的敏感；为女性特别提供定制的教职发展资源；修订年度CNRS奖章的评选程序；还有应近期法国律法的要求，确保聘任及晋升委员会的组成基本男女平衡。这个运动也是欧洲的一个叫INTEGER的科研性别平权项目的一部分，它的经验和线上资源，包括数据，给欧洲其他研究机构发动相似计划提供了很好的帮助。

　　法国情况如此，那么中国呢？中国并没有像CNRS那样系统而详实的数据，来描述整个国家的科研女性的普遍情况，只有有零星的报道可以参考。这是去年六月Nature上发表的中国科研数据中关于女性的部分，在各国主要科研基金机构的数据中，女性获资助的比例：

　　另一份去年发表在国内期刊《科技管理研究》上的报告，则显示2009-2014年间，中国R&D人群中女性人数有所上升，但增幅却低于R&D总人数的增幅：

　　2月底刚刚颁发的青年女科学家奖，可算我们国家为鼓励女性进军科研的一个令人激动的举措。当时也听到有人说，单为女性特设一个奖项，本来就是歧视。这话也不无道理，但，它也有一个提醒和榜样的作用。现在已不同从前，歧视早已摆不上台面，可它仍然深深地嵌在我们的意识里。这种隐匿的性别偏见体现在我们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比如二胎政策一出来，育龄女性们得担心单位的态度，担心职业的发展中断，台面上有产假，有女利，但却不得不考虑休假的时间少了一份生产力，诸多医院明文规定女性职工生育得排队，或者签保证书等就是典型的例子。所以政策给了你一串高挂的甜葡萄，却不给垫脚的凳子，还怪你腿短。而在医生、科研之类的高劳动投入的岗位上，女性受到排挤是可想而知。政策再好，也逃不开应聘和晋升时要跨越的暗中藩篱。

　　本届青年女科学家奖的获奖者之一，中国科学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生物化学与细胞生物学研究所研究员陈玲玲，在接受《Genome Biology》杂志采访时谈到，女研究生很多，女领导却不多，这跟CNRS得出的结论如出一辙，虽然她自己觉得“性别从来不是问题”。

　　最后，借用龙应台的《女人该读什么书》作为结尾，：“女人是个很可爱的动物：身体软软的、讲话嗲嗲的、眼睛甜甜的、头发香香的；更令人怜惜的是她没有逻辑的大脑，一加一等于二点五，可是噘着嘴、顿着足那样说出来，哎呀，真是可爱极了、嗲极了。至于少数女性居然弄起电脑、工程、医学，做起博士、教授、主管来，还摆出一副自立自主、对社会大有贡献的架式，我只能说，她对不起中国的五千年文化传统，对不起爱护她的中国男人。”——这未尝不是种反讽？所以女神们，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须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