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只是动了男女之念王熙凤为何那么狠毒非要置他于死地?
近读书友之私信,有一部分读者对贾瑞之死心存疑虑,其疑虑的核心点在于贾瑞的罪行并不重,为何王熙凤要那么狠毒,非要置其于死地?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笔者观之,抚掌而笑,一方面欣喜有这般仁心读者,能对贾瑞之死给予同情;另一方面,笔者私认为贾瑞之死乃是咎由自取,与王熙凤关系不大,今日不妨依据《红楼梦》文本,掰开揉碎地分析“贾瑞之死”背后的秘密。
有读者同情贾瑞,认为贾瑞不过妄动色心,虽有不当之处,但罪不至死,王熙凤没有必要这般狠毒,非要“毒设相思局”,置贾瑞于死地,将其一步一步引向悬崖,故而贾瑞之死,王熙凤应该负主要责任。
但细究《红楼梦》文本,我们会发现一个截然相反的事实:王熙凤从来没想过要贾瑞的命,她一直在敲打贾瑞,希望他能浪子回头。
彼时正值宁国府贾敬寿宴,王熙凤前来做客,在花园中闲逛时遇见了贾瑞,三言两语之间,王熙凤已然看透了贾瑞的小心思,并于言语间反复敲打贾瑞,可惜贾瑞沉迷其中,并未觉醒,且看原文:
贾瑞道:“我方才偷出了席,在这个清净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见嫂子也从这里来。这不是有缘么?”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不住的觑着凤姐儿。凤姐儿是个聪明人,见他这个光景,如何不猜透七八分呢。凤姐因向贾瑞假意含笑道:“怨不得你哥哥时常提起你,说你很好。今日见了,听你说这几句话儿,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和气的人了。这会子我要到太太们那里去,不得和你说话儿,等闲了咱们再说线回
诸君注意王熙凤的言词,她其实一直在跟贾瑞保持距离,一边用敷衍的客套话跟贾瑞交际,一边想赶紧离开这儿,所以她说“我还要到太太那里去,不得和你说话,等闲了咱们在说话吧。”
这是王熙凤给贾瑞的第一次机会。但凡有点男女恋爱阅历的人,就应该明白王熙凤这话的意思,就跟“我们改天一起吃饭”是一样的,说是改天,其实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王熙凤在委婉拒绝贾瑞,希望他不要再动别的心思了。
因此,王熙凤并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狠毒,一开始就深谋远虑,要置贾瑞于死地,读者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偏见思路,很大程度上跟87版《红楼梦》的盛行有关。
87版《红楼梦》电视剧中,在演绎贾瑞、王熙凤的相遇时,凤姐又是轻摸贾瑞肩膀,又是回头暗送秋波,以致于有相当一部分读者认为王熙凤心狠手辣,一开始就在引诱算计贾瑞,实则跟原著有细微出入。
宁国府相遇后,王熙凤再也没有主动接触过贾瑞,倒是贾瑞三番两次来凤姐住处寻她,最终激起了凤姐心中的怒意:
凤姐方坐下,问道:“家里没有什么事么?”平儿方端了茶来,递给过去,说道:“......再有瑞大爷使人来打听奶奶在家没有,他要来请安说话。”凤姐儿听了,哼了一声,说道:“这畜生合该作死,看他来了怎么样?”......平儿道:“癞想天鹅肉吃,没人伦的混账东西,起这个念头,叫他不得好死。”凤姐儿道:“等他来了,我自有道理。”——第11回
这是王熙凤给贾瑞的第二次机会,只要贾瑞能持身端正,不要继续来骚扰,王熙凤就不会设计“相思局”来害他,可贾瑞却经不住内心的,竟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来找王熙凤,这就真真是“好言难救该死的鬼”了。
王熙凤牛刀小试,跟贾瑞约好晚上在西边穿堂见面,而到了夜间,贾瑞按时赴约,王熙凤则命人关上各处小门,将贾瑞一个人关在穿堂中,吹了整整一夜的北风,几乎不曾冻死贾瑞:
贾瑞急的也不敢则声,只得悄悄的出来,将门撼了撼,关的铁桶一般。此时要求出去亦不能够,南北皆是大房墙,要跳亦无攀援。这屋内又是过堂儿,风又大,空落落。现是腊月天气,夜又长,朔风凛凛,侵肌裂骨,一夜几乎不曾冻死。【可为一戒】——第12回
如果贾瑞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这是王熙凤故意在整他。因为王熙凤是荣国府的管家,她如果真的想来赴约,这些小门安能拦得住她?
王熙凤这般算计贾瑞,还是在给他机会,希望他能明白其中道理,不要执迷不悟了,可贾瑞是怎么做的呢?没过两天工夫,竟又跑来王熙凤的住处找凤姐说话。
此时贾瑞前心犹是未改,【四字是寻死之根。】再想不到是凤姐捉弄他。过后两日,得了空,便仍来找凤姐。凤姐故意抱怨他失信,贾瑞急的赌身发誓。凤姐因见他自投罗网,少不得再寻别计,令他知改。【四字是作者表明阿凤身份,勿得轻轻看过。】——第12回
脂砚斋之评语,诸君切勿放过。王熙凤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令他知改”,而不是为了置贾瑞于死地,此细节涉及关乎到阿凤心性人品,岂可不察?
这次王熙凤选择摊牌,跟贾瑞约好在小过道的空屋里幽会,实则让贾蓉、贾蔷两人去赴约,抓了贾瑞一个现行,并通过这种形式彻底跟贾瑞做了个了断:
只见炕上那人笑道:“瑞大爷要臊我呢。”贾瑞一见,却是贾蓉,真燥得无地可入,不知要怎么样才好,回身就要跑,被贾蔷一把揪住,道:“别走!如今琏二婶子已经告到太太跟前,说你无故调戏她。”——第12回
此处就等于把话说白了,这就从侧面告诉我们:这是王熙凤最后一次使用计谋,她通过贾蓉、贾蔷两人之口,将自己的真实心意告诉了贾瑞,就是为了彻底摆脱贾瑞的骚扰,她从未想过要贾瑞的命。
其后的故事很有意思,贾蓉、贾蔷两人敲了贾瑞五十两银子的竹杠,让其签字画押,并将贾瑞骗到大台矶底下,让人从上往下倒了一大桶尿粪,将其浇了个透心凉,贾瑞受此风寒,加上心中不遂意,故而得了重病,卧病在床。
这些后事,都不是王熙凤能预料到的。笔者推测,王熙凤只是让贾蓉、贾蔷教训下贾瑞,敲竹杠、浇尿粪应是贾蓉、贾蔷二人私自为之,即便这些惩罚是王熙凤授意,她也不可能确定这场风寒就能要了贾瑞的命。
其后的故事不消多说,贾瑞卧病在床,却色心不减,相思难禁,免不了时常以手指头告乏了事,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禁不住“风月宝鉴”的,不顾跛足道士的劝诫,日日沉浸在镜子正面的花花世界中,终一命呜呼。
细看贾瑞之死的全过程,恰验证一句话:信是药医不死病,果然佛渡有缘人。贾瑞之死,乃自取其祸,如何能怪罪到王熙凤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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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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