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现象级剧作的"迷雾" 韩剧的突破与局限在哪里

　　在玄彬和孙艺珍主演的韩剧《爱的迫降》里，试图再强势安利一波韩国的“名肴”炸鸡，只可惜与当年《来自星星的你》掀起的炸鸡脱销的“盛况”相比，此时的炸鸡热已成明日黄花。然而细品来，虽然炸鸡热度早过，但七年前播出的《来自星星的你》似乎是韩剧扭转颓势的一个拐点，之后现象级剧作不断涌现，展现出了旺盛的生产力和创造力。

　　韩剧取得如此大的突破的缘由是什么？有何成功的经验？如此受欢迎的韩剧，是否就尽善尽美，没有局限呢？

　　韩剧的突破：

　　题材拓展+剧情繁化+喜剧元素

　　韩剧的生产体制以及韩国对文化产业的大力支持和发展，是其获得成功的极为重要的外部条件和保障，而韩剧自身的突破以及不断求新探索，则是其每年都能产出爆款电视剧的本质原因。

　　题材的拓展是韩剧寻求突破最为显眼的改变。一直以来，我们对韩剧题材有种刻板印象，认为它只有两种题材，一种是婆婆妈妈剧，另外一种是爱情剧。这种刻板印象某种程度上体现了韩剧的两种重要题材类型，即家庭/社会伦理剧和偶像剧。韩剧按照篇幅的长短，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长篇电视剧，多为肥皂剧，我们熟悉的《看了又看》《人鱼小姐》《搞笑一家人》等都是此类；另外一种是短篇电视剧，即集数通常在20集上下，制作较为精良、卡司较为大牌，故事冲突和戏剧性也较强的电视剧。韩剧前期的短篇电视剧主要集中在偶像剧上，如我们熟知的《冬季恋歌》《蓝色生死恋》《浪漫满屋》《对不起，我爱你》等均属此类，它奠定了韩剧短剧的题材基础，并形成了韩剧的国际潮流和基调。

　　随着韩剧国内外市场的发展，其题材内容逐渐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在长篇电视剧方面变化不大，主要体现在短篇电视剧上。而这些电视剧从题材类型而言，行业剧、职场剧、励志剧、惊悚剧、历史剧、悬疑剧、玄幻剧、志异剧、老年剧等各不相同并都有上乘的表现，偶像剧不再是唯一。即便是偶像剧，也走出早期电视剧悬置社会和生活而只表现感情的套路，将剧情放置在更加多元的情境中，和其他亚类型剧相结合，从而丰富其叙事、剧情的复杂化。

　　以韩剧最负盛名的短剧类型偶像剧为例，早期的偶像剧的叙事线索一般有三条，分别是男女主感情线为主线，男二女一、男一女二的感情线为两条副线，三条感情线互相交织串联了整部电视剧。如今的偶像剧，在保留了基本的三条叙事线索不变的基础上，又在剧中增加了其他众多线索以使剧情繁复。比如《爱的迫降》，遵循前面的原则之外，又有男主的复仇线、女主的事业线等，偶像剧的内核中，又添加了悬疑、复仇以及伦理剧的元素，以亚类型的方式与其交织，从而使剧情并不仅仅局限于感情一块，但又服务于感情的发展和升华，既照应偶像剧的内在要求，又拓展受众的观看体验，可谓两全其美。

　　喜剧元素的运用则是韩剧寻求自身叙事突破和风格转变的又一突破口。短篇韩剧在极大地拓展了其题材和内容的基础上，叙事的风格也发生了较大的转变，即无论哪种类型的电视剧，都不断地引入喜剧元素，从而一改前期偶像剧给人造成的悲剧苦情印象。这些喜剧的元素，多由剧中的配角完成，从而增添电视剧娱乐性。比如《德鲁纳酒店》中的店员、《黑狗》中的化学老师等。也有通过主角的“卖萌”、搞笑等达到轻松愉悦的效果，如《鬼怪》中两位男主的互动、《嫉妒的化身》中男主的“患病”、《举重妖精金福珠》中女主的“蠢萌”、《机智的医生生活》中主角之间的“吐槽”，甚至有的剧整篇都充满了温馨幽默的细节，如《请回答1988》等。喜剧的元素的运用，实际上是韩剧创作风向转变的最好体现。

　　韩剧的局限：

　　格局不大+脱离现实+后期烂尾

　　不过，虽然韩剧进行了大量的突破，与英美日中的电视剧相较，在有其固有特色的同时，也有着不小的局限性。

　　囿于地理空间和历史文化，韩剧的格局——无论是场面调度、人物调动抑或是剧情的纵深，都普遍偏小。多数的韩剧都是现代题材，偶有历史题材，人物的多寡、历史的挖掘和故事的深度等与中国等国家的相关电视相较，就相形见绌。比如同样是历史题材的《大长今》《仁粹大妃》，与我国的《甄传》《康熙王朝》《武则天》等相比，制作、布景、人物出场甚至是服化道等各个方面，都远不能比。风靡世界的《王国》，虽有网飞注资，但依然难逃此境；号称要打造韩国版《权力的游戏》的《阿斯达编年史》，虽然故事以及场面调度做到韩剧的顶级配置，但与《权力的游戏》比依然似“照猫画虎”。

　　而近来韩剧有跨国制作取景的趋向，看起来似乎是增加了场面和寻求一定程度上制作规模上的突破，比如《太阳的后裔》之于希腊、《爱的迫降》之于瑞士、《男朋友》之于古巴，但这种植入更似画面展现——即画面的唯美以及意境塑造的需要，这依然是偶像剧一以贯之的套路——而非服务剧情纵深。格局不大的韩剧多半局于特定封闭时空中的创作取向，一方面限制了韩剧思想文化的挖掘，另外一方面也很容易为制造冲突而脱离现实。

　　近年，由于《鬼怪》等剧的爆火，也由于生活可供开掘的深广度都相对有限，很多韩剧索性放弃现实，从神怪玄幻等方面来寻找创作的灵感，以弥补现实挖掘捉襟见肘的局面，从《来自星星的你》到《也行书生》《蓝色大海的传说》《我的神鬼搭档》再到《王国》等均是如此。而即便聚焦现实，也因为要局限在特定时空之中以使场面和内容纵深人为缩小以强化把握的力度，从而造成脱离现实的戏剧冲突而显得不真实。比如《夫妻的世界》第一集就制造了全部所有人都知道丈夫出轨并为丈夫隐瞒的“冲突”，《爱的迫降》则第一集让女主因为龙卷风而滑行至别国，《迷雾》第一集则制造了高高在上事业极度成功成为所有人公敌的女主……所有的戏剧冲突某种程度上为强化剧情而故意为之，难免有脱离现实之感。

　　高开低走、最后烂尾是韩剧最大的局限也是其最大的硬伤，例证之多，不胜枚举。这一方面是由于韩剧边播边制的制播体制，使得剧情要不断按照受众和市场的反馈进行调整，从而使剧情的走向和剧本的编写充满了不确定性；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开播时便迅速抓住受众而使得剧集前期的矛盾冲突制造过于集中和极致，以至于后面的剧情很难呼应前面的期待，难免最终让受众失望。

　　韩剧的启示：

　　心态把控+情绪调动+细节描画

　　虽然韩剧有着自身的局限性，但韩剧成为韩流的代表之一，依然是有其成功的理由。国产剧至少可以从三个方面从中获得启示，从而在保持自身特色的同时取长补短。

　　首先是社会心态的把握。韩剧作为极度商业化的文化产品，对于市场和受众的把握有其独到之处。近年来，国产剧也非常注意在创作中抓住社会的热点和痛点，但相比之下，韩剧更擅长在把握社会心态的同时立足受众的体验和需求，深挖背后的因由缘起，从而使电视剧可感可信可悟。比如《未生》《黑狗》等剧关注职场，切合时下经济不景气的情境下，韩国青年人对于职场规则和人性探求的需要；而《秘密森林》《富豪辩护人》《梨泰院Cl ass》《浪漫医生金师傅》等则表现了人们对于正义的追求……而所有电视剧心态的把握实际上都是人性的探求，在这一点上，韩剧的表现可谓可圈可点。

　　其次是情绪的调动。节奏把控和情绪调动是韩剧非常值得称道的方面，其经常通过空镜头、音乐以及闪回等方式渲染和调动情绪，以使受众的感情体验与电视剧的情感输出同频，从而加大共情和对受众的吸引。

　　最后是细节描画。韩剧还有一个重要的特色是不厌其烦地对细节进行描画，从而达到更好的受众代入以及类似慢综艺与心灵抚慰的效果。不过情绪的渲染和细节的描画也容易让不喜韩剧的人有拖沓冗长之感，国产剧如何借鉴其优摒弃其短，则需要创作的过程中权重平衡了。

　　(吕鹏 作者为上海社科院研究员)